夜幕降臨，樹梢有幾只烏鴉盤旋著，時不時發出刺耳又滲人的叫聲。

海索圖試圖詢問身邊的小太監，莫傅洵急著召他到行宮是所為何事，可偏偏福公公調教出來的小太監嘴巴嚴得很，縱然塞多少銀兩都撬不開，只能作罷，轉著手腕的那串佛珠來祈求心安。

“微臣，海索圖……參見皇上。”

他到達禦書房，卻發現情況有些不對勁。不僅有暴君皇帝，九公主、太子殿下和八皇子都在，這甚至是比幾次宮宴時都聚得齊全！滿屋子唯獨有他是外姓人，海索圖跪著不敢起身，莫傅洵也並沒有理會。

小奶團子氣的不行，看著他、恨不得要把他的骨頭拆了餵給白狼。

嘯天似乎是能夠感覺到小主人的怒氣，也喘著粗氣、繞著海索圖走兩圈，齜著尖銳的獠牙，喉嚨發出嗚嗚的聲音像是在警告，它的爪子刨著地磚，發出有些麻酥酥的聲音，莫清綰渾身的雞皮疙瘩都泛起來，忙把它叫回到身邊，開口便點著它的鼻尖，數落道，“這都是銀兩！你不能隨便拆家！”

“這一磚一瓦，都是百姓的銀子，知道嗎？”

什麽叫做指桑罵槐？莫清綰可謂是將此功法給發揮的淋漓盡致。

海索圖是貪官、但他的眼色卻是一流，顯然是從只言片語中察覺到問題所在，忙賠著笑臉的說道，“九公主所言極是，這作為父母官，自然要為國為民，為陛下分憂解難。臣已經按照九公主的吩咐，明日太陽升起來便開始搭粥棚，給城外的那些難民喝粥！還請陛下和九公主、太子殿下放心。”

瞧瞧，這漂亮話說的倒是冠冕堂皇，一點兒錯都挑不出來。

“是嗎？那海……海大頭辛苦了！”

小奶團子故意像是想不出他的名字，看著他肥頭大耳的樣子，直接叫出來。

海索圖尷尬的笑笑，他富態到走路都有些困難，但身為兩城都督，哪裏有人敢指指點點？甚至是當面起外號的議論！這海大頭……她是九公主，只能受著。

“海大頭辛苦了，本公主替父皇爹爹一定要犒勞你！上次，你給本公主拿了點心果子，對不對？”

莫清綰問，可突如其來的好意，讓海索圖有些害怕，直覺告訴他肯定有詐，卻不敢有片刻停留的趕緊點頭說道，“是。”小奶團子歪頭，拍拍手，門外便有提前等候多時的宮婢們端著一盤盤翠綠、又泛著點兒青的糕點團子進來，在海索圖的跟前排成一列。

“這是本公主特意吩咐人去做的，是盯著在身邊看著他們一個個揉的，海大頭嘗嘗，喜不喜歡？”

莫清綰露出得體的笑容，可背後卻是幾道充滿寒意的眼睛。

這團子看起來並沒有什麽不對勁，海索圖試探的拿起一個，放到嘴邊，狠狠地咬了一大口，當味道在口腔彌漫開的時候，他差點兒直接吐出去，惡心反胃的感覺瞬間湧到頭頂，他捂著嘴，想要找痰盂吐出去，可聽見莫清綰開口道，“怎麽？本公主賞你的東西，你不喜歡？”

“還是，你覺得不好吃？”

小奶團子面無表情的時候，清冷的模樣讓人有著幾分懼怕。

海索圖看向暴君皇帝，發現他只是低頭翻看著手中的書劄，並沒有理會和管半點的意思，只能吞咽下去。

“九公主的賞賜，臣自然是歡喜。只不過這好東西……臣實在是無福消受。”

呦，瞧漂亮話！

莫清綰狠狠的翻了個白眼，從椅子上跳下去，想要靠近海索圖，可太子卻牽著她，做出些護著她的姿態。

不至於如此吧？

海索圖在心底哀嚎著，他難不成敢在禦書房對九公主做什麽嗎？他怕是有九條命都不夠死的。

“既然好吃，你又為父皇勞心勞力的，肯定餓肚子，每頓飯都擔心百姓，吃不飽。本公主做的團子要多少有多少，都給海大頭吃，快吃吧……”小奶團子貼心的又拿起兩個，塞到他的手中，抱著肩膀，頗有種逼迫的架勢，聲音輕飄飄的傳來，“還是，海大頭需要人伺候，才能夠吃得進去？”

這話落地，就有禦前侍衛向前兩步。

別，這不是開玩笑嗎！海索圖的腿肚子都有點兒抽筋，背後冷汗嘩嘩流著。

要是讓侍衛給他掐著脖子塞進去，怕今日都沒有命能夠從禦書房離開，“微臣，自己來！”

“嗯。”小奶團子看他認真的、根本來不及咀嚼的吞下去，“好吃嗎？”

海索圖現在半句話都說不出來，只能點點頭。

福公公都有些不忍心看了，而暴君皇帝的嘴角勾起抹笑容，果然是他的女兒，手段狠辣又精準。

這用黴米敲擊錘軟、和著些野菜根的團子怎麽會好吃？可這些就是海索圖要給難民的，自食惡果，也讓他體會體會不被當成人對待的感覺。

“明日，本公主要去粥棚看看，父皇爹爹是天子，不能夠去看望難民，但本公主可以替他。”

莫清綰看著海索圖，吸溜著鼻涕，一字一句的說，“我也想喝粥了。”

言外之意，他要是敢拿黴米煮粥試試！

“孤也陪著九妹妹去，既然是施粥，便要一起，海大人可不能搞特殊對待啊。”莫景恒也開口道。

海索圖楞住，難不成，他們已經知道自己暗中做的那些手腳？

看著臉色逐漸煞白的他，莫清綰倒是拍拍手，有些困意的打著哈欠，“爹爹，綰綰困了。”

“你回去吧。”暴君皇帝只惜字如金的說著，身邊便有禦前侍衛“恭敬”的將海索圖給請出去。

只剛離開行宮別院，海索圖就趕緊叫停海府的轎子，站在墻根處，哪裏顧得上什麽形象，用手指頭扣著嗓子眼，試圖將剛剛吃進去的東西吐出來，可收效甚微。

“呀，海大人，您這是怎麽了？”

福公公自宮內追出來，看到他這副模樣，故作吃驚的問。

海索圖嚇得將好不容易摳出來的東西又吞回去，這可將福公公也給惡心到了，別過頭去，“雜家要不給海大人叫太醫來瞧瞧？”

“不用，不用……”他現在可是怕了，提起九公主的九字渾身就打冷顫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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